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縣試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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縣試三

林大柱在季澤的安撫下好歹沒有真的動手, 不然他們還真的會成為眾矢之的。

否則縣試時在縣衙門口鬧事,不被官差抓起來打幾個板子是絕非過不去的,若是縣官不予以懲戒, 給了某些人膽子,說不得這些人還敢上衙門裏找事情。

第一場考試結束, 林立學垂著頭沮喪地出了考場,又跟著季澤他們沮喪地回了客棧。

他心情不好, 他們也就沒告訴他方才在外面發生的事情,因為林立學那垂頭喪氣的樣子一看就是沒有考好的。

季澤難得見他露出這副表情, 正想著是不是要安慰他一番,結果一回到房間那小子立馬又生龍活虎了起來。

“爹,給我來兩個大肉包子!你不知道在號舍裏考試有多難挨, 那地兒實在是太小了,兒子躺在木板床上覺都沒睡好……”林立學一屁股坐到凳子上,大聲吩咐道。

林大柱本來就想打人, 聽兒子這麽一說, 立馬氣急敗壞挽起袖子, 猛地一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,“你說啥?你給老子再說一遍, 你在考場上睡覺!?”

“嗷——”

林立學顯然沒預料到他爹的動作,頓時被打得慘叫出聲。

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,道:“爹,您還是我的親爹嗎!?”

林大柱氣憤不已,見他絲毫沒有要悔改的樣子, 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。

“輕點兒!爹, 你打輕點兒啊!”

林立學捂著被打的地方眼冒淚花,委屈地吶喊, “人家阿澤考完試回來就有姜湯喝,有肉吃,我呢!?我不考了!我再也不考了!好不容易才把題做完,睡會兒覺都不行了嗎?你怎麽知道阿澤也沒睡覺!?”

林大柱剛想說你能和狗娃子比?忽然聽到兒子說題是做完了的,趕忙放下手,不太信任地問道:“你真是做完題才睡的?”

林立學頭一扭,不理人。

瞧見他這副模樣,林大柱猜測可能是真的做完了題,於是他繼續問道:“你覺得能中不?”

“我咋知道。”林立學撇撇嘴,他爹整天除了會打他,還會做啥?

看看別人家的爹是怎麽對自家兒子的,也不學一學。

林大柱一噎,暗道臭小子,還敢給當爹的甩臉子,他鐵青著臉,轉過身氣憤地背著手出了門。

季澤就住在林立學他們房間旁邊,對方嚎叫的聲音他自然能夠聽到,不過聽久了也就習以為常了。

在號舍裏待了一整天,身體有些疲累,他喝了一碗姜湯,躺在床上裹著被子倒頭就睡。

縣試雖然考五場,但卻不是每天都連著考的,而是考完一場便休息一日,且在休息的這一日裏會公布前一場的考試結果,只有通過了的考生才能參加下一場的考試。

第一場考完的第二日,季澤還在床上悶頭睡大覺,突然房間的門“砰”的一聲被人給推開,嚇得他猛地t從床上坐了起來。

忙轉頭警惕地大聲道:“誰!?是誰!?”

“狗娃子你中了!你是第一名!爹看了你的座位號,仔細對了三遍!一定沒錯的!”

季大根紅光滿面地推開門進來,激動地跑到季澤床邊雙手握住他的肩膀,搖著他興奮地喊道:“兒子,你中了!你中了!”

他當了三十幾年的泥腿子,做夢都沒想過自己親生的兒子能有這等出息,竟然在幾百人中考了個第一名回來!

他真是太驕傲了,他的兒子有出息了,這可是他親生的兒子啊,是他生出來的!

季澤被晃得眼冒金星,他爹的力氣也太大了吧。

但是聽到季大根的話,他也不自覺地揚了揚唇角,“爹,你別搖我了,兒子聽到了。”

不過一會兒,季澤便平靜下來,對他爹道:“這還只是第一場而已,後面還有四場呢,就算這四場過了,還有府試,院試,待這些都中了兒子才是秀才。”

季大根雙眼亮得嚇人,“爹知道,爹就是高興!”

之前老族長說的對,他家兒子果然是讀書的料。

林立學也考過了這一場,雖然名次比較靠後,他爹也興奮極了,說這麽幾年的束脩沒有白交,就是考過第一場他也滿足不留遺憾了,一點沒把自家兒子的想法放在眼中。

發案後第二日,便要進行第二場考試了,這第二場為招覆,又名初覆。

進入考場前,與第一場一樣,必須先由衙役搜過身後才能進場。

這一場考的是墨義,也就是圍繞經義及註釋所出的簡單問答題,墨義答題的格式較為固定,要以“對”開始,以“謹對”結束。

如考試題目是:“‘作者七人矣。’請以七人之名對。”

這句話出自《論語》,考生要知道這裏的七人,是指古代的七位隱逸之士,即長沮、桀溺、丈人、石門、荷蕢、儀封人、楚狂接與。

所以標準答案就是:“對:七人:長沮、桀溺、丈人、石門、荷蕢、儀封人、楚狂接與也。謹對。”

若是考生不知道答案,就答“對:未審。”

因為墨義考察的也是記憶能力,比較簡單,所以只要熟讀五經就能考中。

季澤在這一場照樣拿了第一,到了第三場的經義時,他才有些拿不準了。盡管進場前,曾遠之對他千叮嚀萬囑咐,要用心答題。

因此季澤每做一道題,都要告訴自己,一定要惟“聖賢書”是尊,“聖賢書”說什麽都是對的。

到最後,他終於不負所望拿了個第一。

第四場考的是策問,這種題季澤比較擅長,倒不用擔心。

本場考試共有五道策問題,每一道都以“問”字來開頭,然後給你一段材料,閱讀後回答問題,或者寫出自己的見解。

比方說第一題就是,問:“周天子之田方千裏,號稱萬乘,萬乘之馬皆具,又有十二閑之馬,而六卿三百六十官,必皆各有車馬,車馬豈不多乎哉?千裏之地,為田幾何,其牧養之地又幾何,而能容馬若是之多乎哉?千裏之地,為田幾何?馬之法又如何?今天下廣矣,常患無馬,豈古之善養馬而今不善乎?宜有說以對也。”[1]

季澤覺得這題雖然看似中規中矩,涉及到的也是很普通的朝廷缺乏良馬的問題,但其實這其中包含了不少學問。因為考生要回答這道策問的話,不但需要對馬政有切實見解,也要掌握一定的算術、幾何與養馬等的知識。

而季澤恰好比較擅長數學,且他如今看過的課外書多,對畜牧業也有幾分了解,此題難不倒他。

第二道題是,問:“古者糾邦禁以敘六典,因天討而作五刑,所以申嚴國章,明慎時憲……折衷之理,願聞嘉言。”[2]

季澤提筆,對:“夫民弊於末,心作乎爭,德不可以獨行也,輔之者其刑法乎……故謂不赦者良醫之針石,赦者奔馬之委轡,質斯言也,不其然乎!謹對。”[3]

五道策問題做完,季澤竟然出了不少汗,不是題難,而是回答這種問題需要時刻小心謹慎。

文章中千萬不能出現本朝的諱字,特別是與皇帝名字同音的字一定不能往試卷上面寫,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腦袋了。

比如說寫到“上帝”,“神明”時要擡幾格,“皇帝”與“朝廷”也都要擡幾格等等,這些都要註意。

季澤可不想考個試,連命也丟了,那他還不如回去種田。

沒有任何意外,這一場他也順利通過了。不過,可惜的是,林立學到了第四場便被淘汰了,不能參加最後一場的詩賦。

但他好像也沒怎麽傷心,照樣該吃吃,該喝喝,該睡睡。

季澤最有信心的就是詩賦這一場,他平時閑來無事將與春夏秋冬,風雪雷雨,花草鳥獸有關的詩都作過好幾首,還給曾遠之點評之後修改過的。

倘若他運氣好,也許能將“存貨”拿出來用。

最後一場主要考一詩一賦,另外還有一道算術題。

詩賦講究文辭華美,音韻和諧,詩歌要對仗工穩,賦要駢驪頓挫。

而本朝文人原本就十分看重詩賦,一首有靈氣的詩若是能得考官看中,能為考生加分不少,像在唐朝,便是以詩賦取士。

季澤期待地看了看考題,卻沒想是讓他以“淚水”為題作一首五言律詩,看到題目的他實在有些無語。

莫不是這考官最近心情不好,又不知如何表達,想讓考生們陪他一起吟詩作對?

五言律詩[4]全篇共八句,每句五個字,有仄起、平起兩種形式,需要註重對偶和平仄。而這些是從駢體文中借鑒過來的,駢體文又是由楚辭到漢賦而產生,因此,五律也可以說是五古和駢體文嫁接的產物了。

季澤想了想,決定作一首與父母養育之恩有關的律詩,通過這個主旨從側面描寫“淚水”。

既然顧縣令不喜華而不實的文章,那麽也定不會喜歡同樣的詩賦。

選好作詩的方向後他先在稿紙上打了個草稿,然後修修改改,又加以潤色了一番,再以他的標準看著滿意了才停止繼續修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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